岳家军大营,林霜帐内。
岳云趴在榻边小憩,突然被一阵低语惊醒。林霜正在榻上辗转反侧,口中喃喃:
"师兄...昆仑镜...灵珠..."
"林霜?"岳云轻唤,"你在说什么?"
林霜猛然睁眼,眸中闪过一丝不属于她的神采:"岳...云?"她环顾四周,神情越发困惑,"这是哪里?我怎么会..."
话未说完,她突然抱住头,痛苦呻吟。记忆如潮水般涌来——终南山的修炼,玄冥教的决战,为救沈墨而牺牲的瞬间...以及,现在这个陌生的身体和时代。
"沈墨...沈墨在哪?"她挣扎着要起身。
岳云按住她:"你伤势太重,别动!沈道长去为你寻药了。"
林霜摇头,泪水滑落:"不,你不明白...他是我的师兄...我们不属于这里..."
帐外突然传来骚动。亲兵匆匆进来:"少将军,沈道长回来了,受了重伤!"
林霜闻言,不知哪来的力气,竟推开岳云冲了出去。岳云急忙追上,只见雪地中,沈墨浑身是血,被两名士兵搀扶着走来。
"师兄!"林霜扑上前。
沈墨抬头,四目相对的一刻,他明白林夏的记忆恢复了:"师...妹..."
三人被安置在相邻的营帐。军医为沈墨处理伤口时,林霜坚持守在旁边。岳云站在一旁,神情复杂地看着两人之间那种无需言语的默契。
待军医离去,沈墨取出玉佩碎片:"时之锚...我拿到了。但损坏严重,可能..."
"足够了。"林霜握住他的手,"我记得一切了。我们不属于这个时代,必须回去。"
岳云终于忍不住:"你们在说什么?什么'不属于这个时代'?"
沈墨看向这位历史上的名将,歉然道:"少将军,实不相瞒,我们来自八百多年后。林霜体内是我师妹林夏的魂魄,我们必须在她...在林霜身体死亡时完成招魂,才能回归。"
岳云如遭雷击,半晌才道:"所以...林霜注定会死?"
帐内一片沉默。林霜轻声道:"历史上,'林霜'确实在这场战役中牺牲。但我的魂魄可以回到未来,这具身体...本就是将死之躯。"
岳云虎目含泪,突然转身冲出营帐。
沈墨挣扎着起身:"时间不多了,我们必须准备招魂仪式。"
......
次日黎明,战鼓震天。
金军大举进攻,岳飞率军迎敌。历史上著名的郾城之战进入最关键阶段。而军营一角,沈墨正在林霜帐内布置法阵。
昆仑镜置于中央,周围摆放着五块玉佩碎片,构成五芒星图案。林霜躺在阵眼位置,气息越来越弱。
"师兄..."她虚弱地呼唤。
沈墨握住她的手:"我在。"
"如果失败..."
"不会的。"沈墨声音坚定,"无论穿越多少时空,我都会找到你。"
帐外突然传来脚步声。岳云全副武装走了进来,手中拿着一个小瓶:"这是军中最珍贵的'九转还魂丹',或许能帮上忙。"
沈墨摇头:"多谢少将军好意,但..."
"我知道救不了她。"岳云打断他,声音哽咽,"但至少...让她走得不那么痛苦。"
林霜感激地看了他一眼:"岳大哥,谢谢你...这一世的照顾。"
岳云单膝跪地,郑重地行了一个军礼:"能与林将军并肩作战,是岳云的荣幸。"
战场的喊杀声越来越近,一支流箭甚至射穿了帐篷。岳云不得不离开,临行前他深深看了两人一眼:"保重。"
帐内重归寂静。沈墨启动法阵,昆仑镜缓缓浮空,青光笼罩林霜全身。玉佩碎片发出诡异黑光,与镜光交织,形成一个扭曲的时空漩涡。
"时候到了。"沈墨声音颤抖。
林霜的呼吸越来越微弱,生命如风中残烛。就在气息断绝的瞬间,一道透明身影从她体内升起——正是林夏的魂魄!
"师兄..."魂魄状态的林夏轻唤。
沈墨伸手去抓,却穿透了她的身体。时空漩涡开始不稳定,帐篷在剧烈能量波动中四分五裂。远处,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——岳家军正在取得辉煌胜利,而无人知晓的角落里,一场跨越时空的离别正在上演。
"抓紧我!"沈墨将轩辕剑插入法阵中央,剑身金光与镜光、黑光交织,形成一个短暂的时空通道。
林夏的魂魄被吸入通道,沈墨紧随其后。在完全消失前,他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时代——岳云在战场上奋勇杀敌,岳飞"精忠报国"的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。
历史的洪流不可阻挡,但某些细微的改变已经发生...
......
终南山巅,云海翻腾。
一道金光从天而降,沈墨踉跄着落地,怀中紧紧抱着昆仑镜。镜中,林夏的魂魄安然无恙。
"成功了..."他喜极而泣。
不远处,一道熟悉的身影缓缓走来。青衣如水,眉目如画——是林夏的肉身!原来在他们穿越期间,清虚子师尊早已为林夏重塑了身体,只待魂魄归来。
"师妹..."沈墨颤抖着举起昆仑镜。
镜光一闪,林夏的魂魄融入肉身。她睫毛轻颤,缓缓睁开了眼睛。
"师兄..."声音虚弱却清晰,"我回来了。"
沈墨将她紧紧拥入怀中,泪水浸湿了她的肩头。八百年的时空穿越,无数次的生死考验,终于在这一刻画上句点。
林夏轻抚他的后背:"我看到你为我做的一切...在那个时代..."
沈墨松开她,拭去泪水:"我们改变了什么吗?"
林夏微微一笑,指向昆仑镜。镜中显现出后世的历史记载:郾城之战大捷,岳飞在奏折中特别提到一位"沈道长"的贡献;而"林霜"的事迹也被详细记录,成为岳家军中少有的女将传奇。
"我们确实改变了一些细节。"林夏轻声道,"但历史大势未变。"
沈墨握住她的手:"重要的是,你回来了。"
夕阳西下,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。昆仑镜在阳光下熠熠生辉,仿佛在预示着——新的旅程,即将开始。
终南山巅,云海如涛。
林夏盘坐在青石上,双手轻抚膝上的昆仑镜。距他们从南宋时空归来已过去三个月,镜面上的裂痕早已痊愈,但近日却频频无故自鸣,青光流转。
"师兄,镜中又显出后山景象。"她抬头唤道。
沈墨正在不远处练剑,闻言收势走来。与从前相比,他眉宇间少了几分锐利,多了几分出尘之气。轩辕剑在他手中如臂使指,剑光过处,落叶一分为二,断面光滑如镜。
"后山是师门禁地,师尊明令不得擅入。"沈墨撩起衣摆坐下,"镜中可还显示其他异象?"
林夏摇头,指尖轻点镜面。镜中云雾散去,现出一处隐蔽山谷,谷中一泓清泉泛着七彩霞光。更奇异的是,泉水周围草木异常茂盛,一株本应枯萎的古松竟抽出新枝。
"这泉水..."沈墨眉头微蹙,"似曾相识。"
正说着,天空突然电闪雷鸣,一场暴雨倾盆而下。两人匆忙收拾返回洞府,却听山后传来轰隆巨响——山体滑坡了!
清虚子师尊飘然而至,白眉紧锁:"后山禁地有变,尔等随我来。"
师徒三人冒雨来到后山,只见滑坡处露出一条隐蔽小径,通向那个镜中显示的山谷。更令人震惊的是,谷中景象与镜中一模一样,而那泓七彩泉水真实存在!
"不老泉..."清虚子长叹,"终究还是现世了。"
林夏好奇道:"师尊,这不老泉是?"
"上古时期,西王母赐予黄帝的三滴仙露所化。"清虚子神色复杂,"饮之可长生不老,伤势尽愈。但千年来,寻泉者众,得见者寡。"
沈墨与林夏对视一眼,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渴望。他们身上还留着与玄冥教决战时的暗伤,每逢阴雨天便隐隐作痛。
清虚子看出二人心思,摇头道:"长生非福,劫数难逃。尔等可想清楚了?"
"弟子愿意一试。"林夏坚定道。
沈墨亦点头:"求师尊成全。"
清虚子沉默良久,终于侧身让开:"缘法如此,去吧。但记住,他日若生悔意,可回终南山寻为师。"
两人跪谢师恩,来到泉边。泉水清澈见底,水底七彩卵石排列成北斗七星状。林夏掬起一捧,泉水在她掌心如液态彩虹流转。
"一起?"她看向沈墨。
沈墨微笑颔首。二人同时饮下泉水,顿觉一股清凉之气流遍四肢百骸。林夏手臂上与玄冥教妖人战斗留下的疤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;沈墨胸前那道穿越时空的旧伤也愈合如初。
更奇妙的是,他们感到体内灵力运转越发顺畅,三颗灵珠的力量与不老泉水的生机完美融合。林夏的皮肤焕发出珍珠般的光泽,沈墨的白发转黑,整个人年轻了十岁不止。
"这就是...长生的感觉?"林夏看着自己毫无瑕疵的双手,声音发颤。
沈墨闭目感受体内变化:"灵力增长了至少三成。"
清虚子在远处看着二人,眼中忧色更甚。他掐指一算,摇头叹息,转身消失在雨幕中。
......
春去秋来,寒来暑往。
十年光阴对修真者而言不过弹指一挥间,但对林夏和沈墨来说,这十年却让他们真切体会到长生的滋味。
终南山的银杏叶黄了又绿,绿了又黄。清虚子师尊的背更驼了,而他们二人的容貌却定格在饮下不老泉的那一天,没有丝毫变化。
这日清晨,林夏正在洞府前整理她的"岁月札记"——十年来,她养成了记录山中变化的习惯,尤其是那些没有长生之人的变迁。
"妙音师姐昨日收徒了,是个八岁的女娃。"她边写边说,"记得我们刚上山时,妙音师姐还是个爱哭鼻子的小道童呢。"
沈墨正在擦拭轩辕剑,闻言只是淡淡"嗯"了一声。比起十年前,他越发沉默寡言,整日除了修炼几乎不做他想。
林夏搁下笔,走到他身边:"师兄,今日是山下庙会,我们去看看吧?"
"修行之人,何必沾染红尘。"沈墨头也不抬。
"可师尊说过,修道先修心。"林夏坚持道,"我们太久没下山了。"
沈墨终于抬头,眼神平静得近乎冷漠:"长生之路漫漫,何必在意一时繁华。"
林夏心头一颤。这不像是沈墨会说出来的话——从前的他虽然严肃,却从不会对人间烟火如此淡漠。
正当她想再劝时,山下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。一个白发老者气喘吁吁地爬上山来,竟是多年未见的徐良!
"徐大哥?"林夏惊喜地迎上去,随即愕然——眼前的徐良已是古稀之年,白眉依旧,但面容布满皱纹,背也驼了。
徐良看着容颜未改的二人,眼中闪过复杂神色:"林姑娘...沈兄...别来无恙。"
沈墨这才起身,拱手还礼:"徐兄远道而来,有何贵干?"
"实不相瞒,是来求援的。"徐良苦笑,"我孙儿染上怪病,群医束手。想起二位...或有仙法可救。"
林夏正要答应,沈墨却道:"生死有命,强求不得。徐兄应当明白。"
徐良脸色一僵,眼中希望之光渐渐熄灭。林夏不敢置信地看着沈墨:"师兄!徐大哥当年与我们生死与共,如今..."
"正因为曾并肩作战,更不该干涉天道轮回。"沈墨语气平静得近乎冷酷,"长生者最忌牵扯因果。"
徐良深吸一口气,勉强笑道:"沈兄说得是...是老朽唐突了。"他转身欲走,背影佝偻而落寞。
"等等!"林夏一把拉住他,"我随你下山。"
沈墨皱眉:"师妹!"
林夏回望他,眼中含泪:"师兄,你变了。长生不该让我们变得冷漠无情。若修道就要泯灭人性,这道...不修也罢!"
这是他们千年来第一次争执。最终,林夏随徐良下山,而沈墨留在终南山,继续他的"修行"。
......
一月后,林夏归来,面容憔悴。沈墨在银杏树下等她,两人相对无言。
"孩子救活了?"最终还是沈墨先开口。
林夏点头:"是玄冥教余孽下的咒,已化解。"她停顿片刻,"徐大哥问起你...我说你在闭关。"
沈墨望向远山:"你怪我无情?"
"我怪你忘了初心。"林夏轻声道,"记得我们为何饮不老泉吗?不仅为疗伤,更为长相厮守。可如今..."她哽咽了一下,"长生反而成了隔阂。"
沈墨沉默良久,突然取出昆仑镜:"你看。"
镜中显现出两个身影,一个是现在的沈墨,眼神冷漠;另一个却是从前的沈墨,眉宇间满是人情味。两个影像之间连着一条细线,线上写着"情劫"二字。
"师尊昨日托梦给我。"沈墨声音低沉,"长生者必经三劫:情劫、道劫、天劫。我们正在经历第一劫。"
林夏恍然大悟:"所以你会变得如此冷漠..."
"师尊说,若渡不过此劫,长生反成诅咒。"沈墨终于流露出一丝情绪,"师妹,我该怎么做?"
林夏握住他的手:"找回你的心。长生不该是孤独的修行,而应是爱的延续。"
她提议下山游历,以凡人身份体验红尘百态。沈墨起初犹豫,但看到林夏坚定的眼神,终于点头同意。
两人去向清虚子辞行。师尊似乎早有所料,赠他们一壶不老泉水:"千年后再饮,可续长生。但切记,真正的永恒不在肉身,而在..."
"而在真心。"林夏接话,与沈墨相视一笑。
下山前,他们在银杏树下埋下一个时间囊,里面放着两人的信物和写给未来的信。约定百年后重回此地,开启时间囊,看看彼此是否初心依旧。
夕阳西下,两人的身影渐行渐远。这一次,他们不再是高高在上的修真者,而是带着长生秘密的凡尘过客。
不老泉重归沉寂,终南山的云雾再次笼罩了那个神秘山谷。但山中多了一个传说——有一对神仙眷侣,时而入世历劫,时而归隐修行,千年如一日地守护着这片天地。
而在某个小镇上,新搬来了一对年轻夫妇。男子开了一家私塾,女子则悬壶济世。他们看起来与常人无异,只是眼中偶尔闪过的沧桑,暗示着不寻常的过往。
每当月圆之夜,丈夫总会取出一面古镜,与妻子共同查看故人消息;而妻子则坚持记录每一个救治过的病人故事。他们说,这是为了不忘却——不忘却自己曾经是谁,为何选择长生。